2009-3-29 07:37 PM
kay118
死亡游戲
生命是很脆弱的,生活是很無聊的,我們需要一點刺激……比如,死亡的刺激
一,需要死亡的刺激
我坐在寢室的床上,上鋪的阿標振振有詞的念著什么,我叫他別念了,他不理我。
“打牌去!”我說。
“無聊,真無聊,你不覺得這樣的生命很值得憎恨嗎?”呵呵,我覺得他有病。
“我吃飯去了,你去不去?”我說。
他搖頭。
“那我可就走了,你一個人呆著吧。”他目送我走開,但是晚上我回來時屋里黑著燈。
門沒鎖。
同寢室的胖子在我后面,他罵了一聲,說:“這小子這么早就睡了!”我笑笑,開門。
沒睡,阿標坐在自己的床上,坐得好好的,兩眼望著空氣。
“你沒事吧?”我問,他不理我。
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,有人捅我,好像是阿標的聲音:“跟我走嗎?跟我走嗎?”我睜開眼,他穿的整整齊齊,一雙泛黃的眼睛興奮的看著我。
“幾點了?”我嘟囔,看了看夜光手表:“四點鐘,唉,這么早你折騰什么?”他一笑,然后轉身走了,還是不清不楚的念著什么。
我又睡了。
晃悠……晃悠……門口有什么東西在晃悠。
我醒了,門口是阿標,他看著我。
我說不出話來,我覺得從來沒在一個活人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。
我對了,他在晃悠。
他吊在門框上。
阿標吊死在寢室的門框上,這消息像旋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學校。警察來了,找我們談話。大家在寢室里等著,情緒都很低落,不愿多看一眼阿標的床鋪。
胖子先開口說:“這小子到底有什么想不開的?干嘛非在這里死?”我對面的子強慢慢悠悠的說:“他等于是當著我們五個人的面死的,我們有責任。”一邊的大蝦神經質的叫起來:“他自己愿意死!跟我們有什么關系!”子強說:“你們想想,他好幾天前就不對勁了,前天早上我看見他振振有詞的在他那個本上寫什么,我一過去他就急急忙忙的收抽屜里了。唉,就是那個抽屜。”大家沉默了一會,大蝦說:“那不是小狼的抽屜嗎?”我點頭:“可不,這家伙就喜歡在我那張桌子上寫字。”胖子說:“那個本是不是還在里面?”看看不就知道了,我過去拉開,阿標那個眾所周知的日記本果然在里面,不過以前的頁都被撕掉了,只剩下一篇。我念:“這樣的生活太無聊了,我無力改變任何事情,也許只有一個辦法,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。我需要一個刺激,死亡的刺激。”那行字寫的力透紙背,想到阿標矮小的身影在門框上搖晃的樣子……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。其他人拿了本去看,子強說:“要是早點發現,制止他就好了。”胖子說:“未必,我看他腦子出了什么毛病。”接著那一幫人都靜下來,大蝦叫我:“小狼!”“怎么?”我說。
你有沒有看到這一頁?
我過去,在本的中間,一行鮮紅的大字。
“死亡的游戲——給小狼。”
二,他已經死了
阿標不叫阿標,他的真名叫李標,阿標只是他的外號。
胖子不叫胖子,他的真名叫王海,只是長的胖,得了這個通用名。
以此類推,大蝦,子強,還有沒回來的黑子,都是叫慣了的外號。
我叫小狼,在我們這個圈子里,小狼不會是再叫第二個人了。
所以阿標是給我一個死亡的游戲,我不知道為什么。
大蝦先沉不住氣了:“你是不是惹了他了?你說話呀!他是不是給你氣死的?”我沒動,看著他攥我領子的那只手。
胖子拉開他:“怎么可能呢!咱們寢室就小狼沒跟他吵過。”子強說:“就是,小狼脾氣好,平時還能跟他多說幾句。”門“噶”的一聲怪響,開了。
我們都跳開,進來的是黑子,黑子是個標準的東北大漢,今天卻不像以往一樣威風,他是最后一個接受問話的人。
“黑子,警察有沒有說什么?”我問。
他看著我,神態很奇怪,回答說:“他們說阿標是自殺的,跟我們無關,但是……”“什么?”都問他。
“他是在晚上十二點鐘左右上吊死的,可是小狼,我怎么記得你說過,早上四點鐘的時候跟他說過話?”我癱坐在床上。
“是看錯表,一定是看錯表!”胖子過來拍我的肩膀,“沒事了,就讓這事過去吧。”“可是人已經死了。”大蝦說。
“你他媽有 完沒完?”胖子突然大吼。
沒有人再說話。
我們的情緒都很糟糕了。
我自習上到很晚,不大想回到死過阿標的寢室里去。
在樓道里我遇到了阿梅,她叫住我:“小狼。”“嗯?”“你們沒事吧?”我笑笑:“我們都沒事,除了阿標。”她勉強笑了一下說:“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笑?”“那我還能做什么,他已經死了。就算我有責任,也不能彌補了。”阿梅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有淚光,她裝作不在意,說:“不,你沒有責任,是我的錯。”我說:“你?嗨,你不喜歡他他也用不著去死,這根本跟你無關。”她根本沒聽進去。
“你心情這么差?”我說,“我送你回去吧!”她沒拒絕,我就一直陪她,路上我們各懷心事,她一言不發,但是我不同,我一直說些不相干的話,直到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,居然被逗笑了。
我也笑,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笑。
寢室里每個人都干自己的事,我進來的時候他們只是抬一抬頭。
“小狼。”快睡覺的時候胖子說,“你晚上跟誰在一起?”“阿梅呀!”我說,“我陪她回宿舍,你不是看見了嗎?我還跟你招呼了。”胖子咳了一聲沒說話,子強插過來問:“對,我們兩個出來看見了,不過你是跟兩個人在一起吧?”我說沒有,就跟阿梅。
“可我看到你們身邊還有個男的,個子不高,臉看不清楚。”我說:“可能是走路的,你們誤會了。”“那就好,我們覺得……唉,太像了,我們差點以為就是……”我問:“是什么?”阿標,那跟在你們身邊的人真像阿標呀。
“他已經死了!”大蝦神經質的大叫一聲:“你們閉嘴!”要是平時一定有人上去揍他,可是今天大家脾氣都好了。“沒什么,錯覺吧,”我說,“不早了,睡了。”半夜,有人捅我,好像是阿標的聲音:“跟我走嗎?跟我走嗎?”我睜開眼,他穿的整整齊齊,一雙泛黃的眼睛興奮的看著我。
“你這么早就起呀?”我嘟囔,“別吵我,我還想睡覺呢。”我睡著了。
三,他不喜歡你請客
早上醒來的時候沒看見黑子,他床鋪一片零亂。
這小子沒疊被就走了。胖子罵了兩句。
其他人忙著收拾,準備上課,這幾天都出奇的乖。
有人敲門,不等我們回答就進來了,是教導主任,告訴我們不用上課了,今天在寢室里等著警察問話。
“不是問過一遍了嗎?”我說,“還有什么可問的?”“你們寢室又有一個同學死了。”他說。
一片寂靜,真不像是在我們的寢室里。我回來,其他三個人都看我。
“黑子怎么死的?”胖子問。
我又告訴他一遍是從樓梯上掉下去摔斷了脖子。
子強神經質的喃喃著,反復不停的說,怎么會呢,怎么會呢,他那么強壯。
再說大晚上他下樓干什么?
“也許是夢游?”胖子說,“你們晚上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?”子強說:“我好像聽見小狼在說話。”“對,”我說,“我跟阿標說話……”我馬上就閉嘴了,因為我發現我說錯了話。
“得,咱們出去搓一頓吧,我請客。”我說,子強和胖子大聲答應著,大蝦沒動,縮在自己的上鋪上。“你怎么了?走吧!”我叫他。
他看著對面阿標的鋪說:“我不去了,你們去吧。”我還想叫他,不過胖子拽我出去了,“他就是這樣,膽子小的像老鼠,別理這小子。”帶上門的時候大蝦突然對我說:“他不喜歡你請客。”路上我問:“誰不喜歡我請客?”胖子說管他呢,大蝦也要神經病了。
后來我們找了一家小酒館喝的爛醉,子強拍我肩膀說:“你……你知道嗎,那個死鬼阿……標不喜歡你請客,你不在的時候他說你……收……收買人心,什么的。”我笑笑:“哈,那有那么多事兒!我請客,我樂意,我……我喜歡熱鬧,呵呵……”我們三個鉤肩搭背唱著不成調的小曲回來的時候屋里黑著燈。
“大蝦這家伙……”胖子罵罵咧咧的去開燈,子強忽然伸過手拉他:“先別開,阿標那天不也是這樣坐在黑暗中的?”我嚇一跳,酒醒了大半。
他們兩個都不說話。
呆了一會。“那也得開燈,好好跟他說說。”我說,接著把燈打開了。
大蝦果然坐在他的床邊,兩只手掐著自己的脖子。臉色鐵青 “一個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。”我說。
胖子點頭,子強這時候回來了:“他是嚇死的。”“我就知道這小子,自己嚇自己!”胖子摟著我的肩膀,我覺得他在哆嗦。
不一定,子強說,他說不定是看到了什么特別可怕的東西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胖子剛開口,又不吱聲了。
子強說:“仔細想想,說不定這一切都是阿標給我們的一場游戲,像他寫的,是死亡的游戲。”胖子說:“他不是給我們,是給……”他把手從我肩上拿開了。
我在樓道里,不想往前走了,就停下來。
站了好一會,手機響了,是梅。
“你能下來一下嗎?我有事跟你說。”我告訴她很晚了:“明天再說吧,你們寢室該關門了。”她告訴我她在我們樓底下。
我下去了。
“這么晚了,唉,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我們一邊走一邊說。
“小狼,你這幾天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?”一個一個的死了,我說,也許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阿標。
她看著我,我笑笑說沒事的。
“你知不知道阿標他非常恨你?”我說我不知道,他為什么要恨我?我沒有得罪他。
“因為你除了學習之外都比他強,而且……”她忽然聲音小了:“而且我喜歡你。”宿舍到了,我跟她告別,告訴她別多想。
回去的路上我一個人看黑咕隆咚的校園,路上行人很少,有什么東西從我眼前飛過。
她有一雙很大的翅膀。
她站在我面前。
“你是誰?”我問。
“我是你的守護神,我叫阿蒂特。”她靜靜的說,“我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,這是命中注定的。”我問她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守護神,她說是。
那為什么有人會做傻事,有人會覺得生命無聊呢?
她告訴我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擁有著什么。
于是我拉著她的手,看著她漆黑的眼睛,問她知不知道我現在需要什么。
她點頭。
然后我緊緊的抱住她。
我第一次這么投入的擁抱別人,她的身體輕盈而溫暖,有微微的清風吹過的感覺,我一下子醉了,忘了天地間一切的事情。
等我又醒過來,想起煩惱的時候,還是在校園里走著,不清楚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僅僅一個幻覺。
四,我跟你走
只有三個人的寢室充滿了說不出的詭異氣氛,胖子故意不看我,子強也不說話,我感到很沒趣,看了幾眼書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。
朦朧之間有人捅我,是阿標的聲音:“跟我走嗎?跟我走嗎?”我睜開眼,他穿的整整齊齊,一雙泛黃的眼睛興奮的看著我。
我看著他沉默。
后來我說:“阿標,為什么要跟我玩這個游戲?”他不回答,轉身要走。
我覺得心怦怦直跳,沖口而出道:“我跟你走!”他回過身笑了。
樓道很長,我跟著他下樓,在沒有一個人的校園里走著,我問他:“是不是一開始我跟你走了,你和他們就都不會死呢?”他還是不回答,我去拉他胳臂,他看著我,滿臉血污,只有一雙黃眼睛還是那么興奮。
“你回答我,阿標,我到底什么地方對不起你?”他終于開了口,聲音沙啞蒼老的不行:“我討厭你。”“我哪一點惹你討厭?”“他是不明白為什么他活的這么沒勁而你活的這么瀟灑。”不知道從哪里出來一個用布蒙著臉的人,我懷疑的問:“你是誰?”“我是同樣恨你的人。”“你?你又是為什么?”蒙面人咳嗽了一聲說:“大概是因為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你這樣的人吧,我不喜歡你活的滋潤。”可是我現在一點不滋潤,我的心沉下去了。
因為我聽出了那個聲音。
我不走了。
他們也停住腳步。
“子強,”我說,“你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?”
他愣一下,然后扯掉臉上的布。
“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可以告訴你,去年暑假我在家認識了一個巫師,學了一些很玄妙的法術,可以利用已經死了的人的靈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我正在發愁沒有機會,結果看到阿標的日記,知道他也恨你,所以一切就開始了。”我說:“那么接下來你們打算怎樣?”“你不希望有個精彩的大結局嗎?”他笑著說。
我突然覺得風大了。
原來我現在站在教學樓的天臺上!
“完美,燦爛,輝煌的結束!”子強說,“一跳,什么都有了!”如果我不跳呢?我問他,你會推我嗎?
“我不會的,你不跳,另一個人就會跳,也許是我,也許是胖子。你可以改變這個游戲的過程,卻不能改變這結局,這結局,就是死亡!”我悲傷的搖頭說:“你瘋了。”“你把一切都用在對付我身上,你又能得到什么?”我說,阿標依舊興奮的看著我,我向他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一拳打過去。
“你到底有什么,你知道嗎?”我吼道。
接著我縱身一跳……
五,不要結束
我沒有跳下去,有人攔腰抱住了我。
子強在我身后說道:“你不能跳,你回去吧!”我瞪他:“少廢話,讓我跳下去,我死了你就不會再折騰什么了,這個所謂的破游戲也結束了。”他突然軟了下來,說:“不行,我從來沒想過讓你跳下去,你死了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,我的樂趣就都沒了。”我冷笑:“一切有開始就有結果,你現在后悔已經遲了!”我一腳踹在他肚子上,接著掉了下去。
我下墜,飛快的,我覺得我的心臟和身體分離了,頭炸裂一樣的疼,我盼著這一切的結束,哪怕是慘烈的碰撞。
終于我沉悶的摔在地上。
我飄了起來,是阿蒂特抱著我。
“我們去哪里?”我說,“天國嗎?”她笑笑:“天國是純凈的地方,像你這么世俗的人不應該生存在那里。”那么我就是該下地獄嘍?我說,以后是不是還有你來負責我?
我看著她笑。
“你還有心思笑?你死了。”她說。
可是我想笑,我告訴她,而且,我從來沒有笑得這么開心,這么真實過。阿標和子強都被我騙了,也許所有人都被我騙了。我從來不是活的瀟灑的人,也不是什么也不在乎,我只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,然后強迫自己活的快樂的人。
其實我已經很累。
現在好了,我安安靜靜的在阿蒂特的懷里,什么也不想。
安安靜靜,像剛剛出生一樣。
“帶我走吧,”我對阿蒂特說,“哪里都好。”她微微笑:“不行,我要把你留在這里。你以為什么都沒有,其實什么也沒有丟。”“我不明白。”但是她輕輕對我吹氣。
她吻了我。
結局,在第二天的第二天
我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照在我的眼睛上,睜開眼的時候我有坐在金光中的錯覺。
阿標在我的桌子上寫他的日記。
“你怎么起的這么早?”我說。
“還早呢?都九點了。”那家伙抬起頭來說,“真不知道你們幾個怎么搞的,都睡得這么死!”我沖他笑,說:“沒轍,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。”“噩夢還是好夢?”我說:“好夢,是一個當你醒過來的時候很高興的夢。”他嘟嘟囔囔的說:“那就不是好夢了,好夢誰愿意醒過來?”好夢也有愿意醒過來的,我說。
子強也醒了,我看見他在對面鋪上撕什么東西。
“撕什么呢?”他說:“哦,我在一個廟里求的符,據說放在枕頭底下就會夢見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“哦,那干嘛撕了,不靈嗎?”他沉默了一會說,不是。
過了幾天我考慮讓阿梅做我的女朋友,她同意了,原來她早就喜歡我。
傍晚,我們漫步在校園里的時候我很幸福和平靜,阿梅說:“你最近笑的少了,但是……”“但是什么?”她便紅了臉說:“更可愛了,讓我更愿意靠近你。”“阿標現在怎么樣?”我說:“他現在話很多呀,還繼續寫他的詩,昨天我看見他寫的是:在第二天的二天,我發現我曾經以為什么都沒有,其實我什么也沒有丟。”阿梅笑顏如花。
我也笑,輕輕的吻她。
這時候好像又有什么東西飛過。
有溫柔的風吹拂我的臉頰。
我拉著我的幸福,忽然懷念起來。
在第二天的二天,發現我曾經以為什么都沒有,其實什么也沒有丟。